从红军长征到抗美援朝:这对兄弟用半生诠释什么是“不灭的魂”
发布日期:2025-11-23 05:13 点击次数:106
1953年7月12日的拂晓,马踏里东山的上空仍旧弥漫着硝烟的气息。一枚弹痕累累、卷曲变形的炮弹箱横卧在山道之上,几名志愿军通信兵轻轻迈过,径直朝着后方临时指挥所疾行。尽管前线战事刚刚落幕不足十二小时,一场简短的胜利庆功会却已迅速筹备妥当——几块门板临时拼凑成桌,一块野战帆布随意地覆盖其上,营造出一种随性的氛围。
临时搭建的会场上,人声鼎沸。炊事班的战友们刚刚将米酒加热,那甘醇的酒香与空气中淡淡的火药气息交织在一起。炮兵团长向守全手持一个搪瓷缸,健步流星地走到长条桌旁,一口气喝下了半缸,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,宛如敲击着鼓点。他的目光扫过斜对面的位置,看到新调入的步兵团政委正低头擦拭眼镜,黑框眼镜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中闪烁,反射着帐篷外洒进的阳光。
消瘦的面庞,眉骨高耸,嘴角有一颗细微的痣,竟然与二十年前记忆中那个饥荒年代的弟弟有几分相似。
向守义的政委,其名仅与己相差一字。向守全手持一缸,心绪不宁。是旧识重逢?还是纯属巧合?他用力摇首,试图驱散脑中涌现的种种思绪,却始终未能完全清除。随后,他举起酒杯向那方向敬酒,回应的却是对方一抹礼貌的微笑。
“走,跟我去帐篷!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向守义推了推眼镜,轻轻点头,随他前行,步履稳健,却难掩内心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深思熟虑。
昏暗的帐篷中,一盏汽灯悬挂在侧,灯罩上的玻璃已被烹饪时的烟雾染成深黄。炮弹箱堆叠成棋桌的模样,铺上的牛皮纸充当了棋盘。象棋棋子刚被摆放好,向守全迅速地布下了“当头炮”,攻势凌厉。短暂的寂静之后,他突然问起:“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那口铁锅,提手处是不是常常脱落?”这句话如同利箭,直击人心。
“铁锅……是落在草地上了吗?”这一次,棋子“啪”的一声落在纸上,向守义突然抬头,眼镜滑落至鼻尖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话语未毕,向守全轻扯开军装领口,一道扭曲的伤痕显露无遗。在汽灯的映照下,那疤痕宛如一条缓缓蠕动的灰蜈蚣。他的声音沙哑至极:“在青杠坡那次,我替你抵挡了一块弹片,留下了这疤痕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继续说道,“那年你才十三岁,紧紧抱着我的腿哭泣,嘴里不停地说害怕再也见不到你的父亲……”
帐篷内瞬间陷入寂静,仅能听见外面包裹帆布的风声呼啸。向守义的手剧烈颤抖,手中的黑框眼镜不慎跌落,他俯身去拾,泪水提前滴落在泥地。他强忍片刻,声音哽咽地呼唤:“哥……是守金哥吗?”向守全再也支撑不住,猛地抱紧弟弟,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:“守银,哥寻你已满二十年!”
两兄弟紧紧相拥,肩膀不停地颤动,仿佛重拾了孩提时的纯真。守在门外的哨兵轻掀门帘,窥见两位军衔不低的军官眼含泪水跪地,心中不禁困惑:究竟发生了何事?
故事的开端需追溯至遥远的1932年。那年的八月,四川达县的岩门场正值新玉米穗初露尖尖角,村民们正忙碌着收割庄稼。户主向以贵肩扛半篓红薯,踏着归途,在村口偶遇了一支身着灰布军装的新兵队伍。络腮胡子的战士们高唱“朱德军长来到岷江上”,一边分发粮食,一边大声呼喊:“红军不取群众一丝一缕,地主家的米面全部归百姓!”村民们既兴奋又感到惶恐,因为谁都没有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队伍。
家境贫寒的向以贵,去年妻子不幸病逝,留下了一对年幼的子女:守金十四岁,守银十二岁。生活困顿到连喝稀粥都得混入野菜。络腮胡递给向以贵一个高粱窝头,说道:“大叔,跟我们一起走吧,不仅能吃饱饭,还能打击那些土豪。”守金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,紧紧攥着弟弟的袖子:“走啊!”父亲沉默了片刻,犹如刮胡子般思考了两息时间,然后将半篓红薯摔在地上:“咱们三个人,一起去参军!”
“路上饿了就啃这个。”三人随后跟随红四方面军前行,直至抵达通江草鞋坝进行整编。父子俩被分配到了三个不同的地方:父亲加入了炊事班,肩负起背铁锅的重任;守金则被编入了作战连;而年纪尚小的守银则被安排到了卫生队。月光洒下,泪光闪烁,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次的分别,竟成为了二十年的漫长隔阂。
1935年春季,红军跋涉于草地之上。守金随部队执行掩护任务,目睹炊事班方向升腾起一股黑烟。当他赶到现场时,只见那口熟悉的铁锅斜躺在泥泞的池塘中,锅沿已被弹片撕裂。当地村民告诉他,一颗流弹夺去了向以贵的生命,而他在临终前仍紧握着那枚刻有“金”“银”二字的银元。守金悲痛欲绝,将银元小心揣入贴身口袋,触摸着冰冷的金属,心中却燃烧着无尽的怒火。自那以后,他更名为向守全,发誓要“守护全家”。
在跋涉雪域高峰之际,他不幸冻伤三指,不得不转而以左手挥毫。在痛苦与挫折中,他领悟到了新的方向:投身政治工作,关怀更多的战友。他亦更改了姓名,取“向守义”之名,寓意“坚守道义”。虽然兄弟分隔两地,姓名仅有一字之别,却宛如夜空中遥相辉映的北斗双星,彼此间传递着无尽的光辉与力量。
战火燃遍中华,守全随冀南独立团在夜幕下对永年城发动突袭,炮火摧毁了日军的坚固碉堡;守义在太行山的卫生所撰写战地快报,手中的笔迹愈发稳健有力。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寻找亲人。守全通过地下交通员传递信息,只言“寻守银,四川达县”;守义则在《前线》小报上刊登启事,标题醒目地写着“寻守金”。这些纸张历经千辛万苦,终于穿越了连绵的山脉,但终究在乱世中沉沦。
1949年春,渡江战役的烽火连天,守全身为四野炮兵团长,他运筹帷幄,指挥榴弹炮击溃敌军最后一道防线;守义则随华北兵团投身政工工作,负责接管北平的城防任务。两人在胜利的旗帜下并肩作战,却未察觉敌方正悄悄逼近。
1950年10月,两位勇士相隔不过数百里路,先后踏过了鸭绿江。炮兵阵地与步兵的冲锋轨迹交织,炮火声弥漫在这片难得的共同天际。向守义蜷缩在弹坑之中,听着后方炮火精准的轰鸣,忍不住轻声自语:“这炮手的射击真是勇猛,真像咱们四川人那般泼辣。”而在炮兵观察所内,向守全正透过望远镜观察,不经意间也脱口而出:“步兵的冲锋果敢而迅速,这肯定有一位心思细腻的政委在背后指导。”
战事落幕,庆功之宴于山间沟壑中匆忙展开。两位原本互不相识的团级军官,在此意外相遇,命运似乎特意放慢脚步,缓缓展开它的牌局。以象棋为媒介,以铁锅为引子,那段少年时期的记忆,被一道疤痕巧妙地串联起来,二十年的分离在瞬间得以弥补。兄弟重逢,这才引出了前方那幕感动的泪雨。
消息迅速传至师部。师长一拍桌案:“难得相聚,即刻批准休假!”不久,两家人从千里之外匆匆赶至前线。向守全的妻子肩挑着一口装满泡菜的坛子,历经颠簸,从安东登上军列抵达后方。坛口的红油渗透着棉布,沿着担架滴落出一串串红点。
她笑着说道:“四川人离不开这口泡菜。”揭开帐篷的盖子,酸、香、辣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,北方的士兵们闻后忍不住垂涎欲滴。
向守义的妻子手中提着装满几块自制红糖的布兜,正要伸手入帐篷,却被向嫂子一把拉住。两位妇女用各自的方言交谈,谈笑风生。一旁的小兵们好奇地观看着,心中暗自偷笑:这才是真正的喜事。
夜幕逐渐低垂,前沿的炮声偶尔中断片刻。帐篷外,虫鸣声细微而低沉,而在帐篷之内,四位大人围坐在昏黄的油灯下,倾听着六岁的小柱子兴奋地指着泥地描述:“叔叔,我们家后院的那棵楸树,今年春天又开花了呢。”孩子的声音稚嫩清脆,在简陋的营地中回响,宛如故乡那清澈的溪流随风飘散而来。
兄弟俩以一杯米酒、一片腊肉,倾诉着二十载的风霜岁月。谈及父亲的银元,守全从贴身布包中取出,那银元上的纹路已被汗渍磨得熠熠生辉。守义轻轻用左手指腹滑过,指尖触到的冰凉金属带着僵硬的触感,他未曾开口,只是轻轻合掌。帐篷里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两张布满风霜却安详的脸庞——在这个时刻,他们已不再是威风凛凛的炮团长与步兵政委,仅仅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同胞手足。
有人称他们为幸运儿。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,许多人一转身便各奔东西,音讯全无。也有人赞誉他们的坚韧不拔,正因有无数如同向家兄弟这样的钢铁脊梁,硝烟方能随风消散,昏暗的大地才能迎来曙光。究竟谁是对谁错,在此无需评断,留下的唯有士兵们在深夜的呢喃低语。
七月末梢,马踏里东山阵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兄弟二人将父亲的银元悉数收入同一布袋,将其悬挂于帐篷横梁之上,轻声细语道:“这一次,我们算是保住了金,守住了银,也守住了家。”士兵们听不懂这乡音,却见两位首长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那布袋,嘴角带着笑意,仿佛在与人暗中较劲。
八月初,停战协议的消息传来。师部的大队人马排列整齐,朝着前线宣读命令,礼炮声此起彼伏。向守全与向守义站立于方阵的最前方,他们的目光紧随那面升起的志愿军军旗。那面鲜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,在这一刻,兄弟俩心意相通,几乎同时举起手来行礼,掌心贴眉的动作彼此间几乎难以分辨。
随军记者笔下的记录如此描绘:“那日东山狂风肆虐,旗帜如火焰般燃烧,两位四川健儿屹立最前方,肩章闪耀着光芒,但眼中却泛起深邃的波澜。”他们的身影被定格在军报的第二版上,黑白照片记录了那一刻的永恒。若仔细观察,不难发现他们的臂膀紧紧相触,手指微微弯曲——仿佛在紧紧握住对方,唯恐在下一秒,历史的风潮又将他们无情地卷走。
1953年的冬日,轮换的命令终于下达。兄弟俩携家眷踏上了归国的列车。列车驶过鸭绿江上的铁桥,车厢内响起了《送战友》的歌声,歌声中带着哽咽。当列车缓缓驶入祖国的怀抱,守全推开窗户,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,直令小柱子不由得缩紧了脖子。守义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元,紧紧握在掌心,默默地将它的余温传递给了弟媳、侄儿,也留给了自己。
他们达成共识,先行探访达县的旧居地基,随后前往父亲英勇牺牲之地,埋下一抔故乡的泥土。至于接下来的日子,是选择继续耕种土地,还是留在部队,没有人急于做出决定。二十年的颠沛流离让人们深知:相聚的时刻,胜过一切。
火车鸣响汽笛,两兄弟从车窗望向逐渐远去的江面。夕阳映照在水面,宛如一枚熔化的银币,闪耀着柔和的光芒。向守义轻声说道:“哥,这景象,不就像是爹爹口袋里的那枚银元吗?”向守全嘴角上扬,虽手握空荡荡的布袋,却似感受到父亲在轻拍他们的肩膀,暗示着是时候回家了。
列车持续向南驶行。夜幕深重,车厢内的灯光渐暗,唯有车轮与铁轨的节律声声不息。向守全依偎在座椅上闭上了双眼,回忆中父亲的身影浮现:他肩扛铁锅,在草地上渐行渐远,最终与汽笛声融合成一股悠长的风。向守义侧过身来,望着哥哥,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他身上那抹淡淡的疤痕,他微微动了动那失去指尖的左手,仿佛在验证着亲情的真实。
窗外,群山如潮水般退去。无人开口,然而无需言语,兄弟同在,便意味着人的存在,家的所在。
旧屋新春
1954年正月初五的清晨,达县管村镇依旧被晨雾所笼罩。向家兄弟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巷,踏着脚下柔软如新磨高粱面的泥土,返回往日老宅的方位。宅院的轮廓已无法辨认,仅剩半截被风雨侵蚀的夯土墙角和一棵枝桠歪斜的楸树。守全俯身拨开墙缝,竟在灰土中发现了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柄。他激动地呼喊弟弟:“守义,那是爹的柴刀!”守义急忙赶来,用未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柄刀,铁锈一触即落,刀背上的“贵”字——那是父亲的名字——清晰可见。兄弟俩对视良久,无言以对,但眼眶却早已湿润。
经过半天的等待,村里的亲人们陆续到来。他们中有人担着两担松木瓦片,慷慨地说:“大叔当年救过我的兄弟,今日修葺旧屋,正是报答恩情的时候。”还有的带来了桶装的石灰和手推的砖坯。村里的老支书拄着拐杖,带着笑容说道:“革命军人曾经立下赫赫战功,我们这些乡亲当然要鼎力相助。”短短两天时间,一道新砌的土墙便屹立起来。守全负责挑泥,守义和村民们一起抬梁,这两位曾参加过战斗的汉子,虽然干农活的动作略显笨拙,但态度却是异常认真。小柱子则蹲在墙头,手中握着粉笔,将墙面绘制得满是炮火与军旗,引得孩子们纷纷围观,欢呼雀跃。
在楸树的阴影下,他们用泥土筑起了坟茔,将父亲在草地英勇牺牲时的衣物灰烬、一抔延安的黄土,以及那口破碎的铁锅残片共同安葬。坟前立起一块木碑,上书“向以贵之墓”几个字。在墓旁,他们还埋入了银元,然而兄弟俩特意留下了一半的银元碎片,将其挂在门梁上——以此来提醒后世,还有半块银元陪伴在父亲的身旁。就在立碑的那一刻,山风呼啸而过,楸树的枝条相互撞击,发出清脆的叮当声,宛如故人的低语,充满了叮嘱。
正月十五,上元节夜,灯火辉煌,点亮了山间的每个角落。在向家新建的宅院里,欢声笑语此起彼伏,兄弟俩与乡邻们围坐在火炉旁,共同煮制汤圆。守义提议,将父亲的遗训编纂成家规:一条是“勤奋耕读”,另一条则是“莫让锅灶荒废,莫失本心魂魄”。守全闻言大笑:“锅灶犹如日子,魂魄便是筋骨,这可是牢记心间啊。”众人纷纷点头,连连摆手称赞,“这规矩,真是有味儿!”
在夜幕的深沉中,院落的火光摇曳,宛如多年前韩战战场上炮火的闪烁,却不再有刀光剑影,只剩下了蒸腾的人间烟火。两位昔日的团职军官并肩坐在老屋的台阶上,肩并肩地靠着,耳边是孩子们燃放花炮时清脆的声响。守义突然掏出那枚银元,对哥哥眨了眨眼:“哥,这另一半,就留给柱子将来娶媳妇打戒指吧。”守全哈哈大笑,一把拍在弟弟的背上,“你这点子,我真是服了!”笑声穿透了夜幕,飘向了远方的月光,久久不曾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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